第二章 王之审视，鬼之来客

     意识的回归，并非如潮水般循序渐进，而是像一块顽冰被骤然投入沸油之中。

“滋啦”一声，姚燕明的世界从混沌的黑暗炸裂成一片刺目的昏黄。
所有的感官在一瞬间被强行接驳。鼻腔里依旧是血与土的腥臊，耳畔的喊杀声却仿佛隔了一层厚重的幕布，变得遥远而沉闷。他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地，冰冷的泥土透过单薄的现代衣裤，沁入皮肤。有人用巨大的力道按着他的肩膀，那力道透过粗糙的甲胄，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。
他艰难地抬起头，涣散的目光试图聚焦。
然后，他便看到了那双眼睛。
那是一双无法用“苍老”或“锐利”来简单形容的眼睛。它们藏在一方绣着玄鸟纹的冠冕之下，眼角的皱纹如同龟甲上的卜痕，深刻而玄奥，记录着岁月的沉淀与无数次的权谋算计。然而，在那层层叠叠的皱纹深处，瞳孔却清亮得可怕，宛如幽潭，深不见底。
那目光没有惊讶，没有愤怒，甚至没有丝毫的波动。它只是平静地“审视”着姚燕明，仿佛在看一件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古怪陶器，冷静地评估着它的材质、年代与价值。
在这道目光下，姚燕明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得通透。他身上的T恤、牛仔裤，他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样貌，他灵魂深处的惊骇与迷茫……所有的一切，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，成了明晃晃的“异常”。
大脑中关于历史的记载，如同一阵狂乱的风暴，瞬间席卷而来。
郑庄公，寤生。春秋初年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霸主。他箭射王肩，羞辱周天子；他克段于鄢，上演了一出“多行不
义必自毙”的政治大戏。他狡诈、隐忍、手腕卓绝，是《左传》中第一个被刻画得淋漓尽致的枭雄。
书本上的文字是冰冷的，是安全的。可当这位“枭雄”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，当他用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注视着你时，姚燕明才明白，历史的重量足以压垮一个人的神智。
“汝……何人也？”
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。发音古拙，是他只在音韵学课堂上听导师推演过的上古雅言。每一个字，都像一块小小的石头，投入姚燕明心底那片名为“理智”的湖泊，激起层层涟漪。
姚燕明张了张嘴，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。他该如何回答？
说自己是来自两千七百多年后的学者？只怕立刻会被当成妖孽或疯子，拖出去斩了。
说自己是山中迷路的野人？他这一身怪异的“奇装异服”又该如何解释？
按着他肩膀的甲士低吼道：“君上问话，还不速速回答！此人凭空现于军帐之前，形貌诡异，定是敌方派来的方士！”
凭空出现……
姚燕明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。原来自己不是穿越到了战场的某个角落，而是精准地、如同天降一般，出现在了郑军的指挥核心。那个“天道系统”的目的，从一开始就不是让他简单地“活下去”。
郑庄公微微抬手，制止了甲士的呵斥。他的目光依旧锁在姚燕明脸上，缓缓问道：“观汝衣着，非我族类。听汝气息，不似武夫。然，汝之眼神……并非痴愚。说吧，是何方鬼神，遣你至此？”
他没有将姚燕明当做凡人。在这鬼神尚在人间行走的年代，一个凭空出现、衣着怪异的人，最合理的解释，便是与超自然力量有关。
姚燕明的心跳如擂鼓。他知道，这是审判，也是机会。他的第一个回答，将决定他的生死，也将决定他在这场“天命游戏”中的初始身份。
姚燕明的大脑在飞速运转，无数个历史典故与求生方案在其中碰撞又湮灭。他必须立刻做出抉择